孩子的认真

插了一天的秧，累得把睡前看书的习惯一屁股压在床下。正想睡，侄儿在书房里叫我：“二叔，你来解决个问题。”我踅进书房，侄儿和哥停止了讨论。读六年级的侄儿也在田间劳作了一整天，难得他还有做学问的兴致，我连忙抖擞起精神，端出为师做长的架势：“有什么问题？”

侄儿把问题亮出来，我顿时傻了眼。原来他在读杜甫的《前出塞·挽弓当挽强》发现了个怪事：别的版本都是“杀人亦有限，列国自有疆”，偏他今天拿的这本《古诗一百首》（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）却是“立国自有疆”。

哥认为可能“立国”是印刷错误所致，但侄儿不满于“可能”，便请我这个汉语言专业的毕业生来说个“究竟”。

这本《古诗一百首》是我传给侄儿的，当初我可没留意有“立”“列”之争，对唐诗涉猎不在我下的哥也说是从没见过有“立国”之说。可我俩根据律诗的特点要求进行分析后，觉得“立国”似乎更经得起推敲。老革命遇到新问题，最后只有对侄儿说：“两种说法都有道理，‘立国’似乎要好一点。”（作者按：敬请大方之家不吝释疑，感谢不尽）

侄儿对我的含糊其辞颇不以为然，那神气，分明在怀疑我的语文教师身分，令人汗颜。

侄儿的不满又让我回想起前几天的一堂课。那件事，同样使我不得不对小学生的认真劲头肃然起敬。

那天，小学一年级语文教师因为临时有事，托我代堂课。堂堂的初中骨干教师还虚小学课堂么？我欣然而往，满怀信心去上课。万万没料到，一堂课被我接二连三的错误弄得一蹋糊涂，小朋友们热情认真而执着地指出我这样那样的错误：

“a”的尾巴太长了，“9”的竖又斜了，“木”字不是竖勾，“王”字倒像“五”字，“米”字第四划是点不是撇……直到最后，还把“同学们再见”错成“同学们请休息”，以致连下课都要重复一遍。

短短40分钟，被学生批得破绽百出体无完肤，拿着教鞭的我成了课堂上受批评受教育的对象。